(原创)东方新哲眼中的莎士比亚之六(十四行诗2)
孔祥新
象简而意丰,言俗而境雅,是诗的高格。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无穷魅力,即本于此。莎士比亚传世的154首十四行诗中,主要有“你”、“我”、“他”三个意象。品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犹如解析三角形,首先应大体理清诗中“你”、“我”、“他”的边角关系和象征意义。梳理诗中的人物关系,就无法回避诗作的时代背景。读罢莎翁的154首十四行诗作,读者的自我权衡智能自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尽管“情人”存在这样那样的缺点,或者肤色“黑暗”,或者“专横跋扈”,但“我”别无选择地不得不爱和无法不爱。诗人是满怀“报恩”与讥讽之心,把创作十四行诗,当作“功课”“充实你这本手册”的(第77首)。
1593年9月7日,为庆祝伊丽莎白女王60大寿,莎士比亚剧团进宫演出,所演莎士比亚创作的历史剧,深受女王称道,女王并赐亲笔签名的精美手册予莎士比亚,以资勉励。1592——1597年,英国刊发2500余首十四行诗,竟没有一首是莎士比亚的,这并不以为莎士比亚其间没有十四行诗作,只是他的十四行诗,都是写给女王陛下的,不宜刊发而已。伊丽莎白是举世闻名的“童贞女王”,女王为国家利益终身未嫁,既有国会的裁定,也有本人的意愿。“童贞女王”既不标致女王是处女身,也不能证明伊丽莎白生活俭点,只是由于她所谓的卓著政绩,使治下的国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日不落帝国”,而对她私生活的口碑褒嘉。莎士比亚传于后世的154首十四行诗中,前126首,主要是以伊丽莎白女王为“梦中情人”而创作的。伊丽莎白宣布终身不嫁,莎士比亚劝其结婚生子,才有讽谏意义。既然“王公们的大理石或镀金墓碑/都不会比这有力的诗篇经久”(第55首),那么,莎士比亚劝其用“大脑孕育生养子女”(第77首),才为其接受。事实上,女王非常赞赏莎士比亚的见解,即使政务繁忙,也从未间断诗文的阅读与创作,故其又有“诗人女王”的美誉。
权衡主义哲学认为,“权”即价值尺度。“权”于自我,就是“自我主权意志”;“权”于社会,就是标准和法规。自我一旦攫得社会最高权力,“无论魅力和瑕疵都有人赞赏”(第96首)。“我所敬慕的阁下,你的德行/使卑臣甘愿为你效犬马之劳/我向你奉上这纸写就的书信/是表示忠顺而非把文才炫耀”(第26首)。莎士比亚为什么对伊丽莎白感激涕零?一个小镇的知识青年,单凭一反传统的艺术才华,是难以立足伦敦的。“知道有高手在为你歌功颂德/我写你之时是多么意懒心灰/他为了让我闭口不再唱赞歌/正竭尽全力在把你颂扬赞美”(第80首)。16世纪末叶,莎士比亚一反传统的戏剧在伦敦引起轩然大波,伦敦地方当局以莎士比亚戏剧有伤教化,明确表态禁止上演;一批传统文化精英对莎士比亚及剧作恶意围攻。而伊丽莎白观莎士比亚戏剧后表态支持,以至于女王60大寿,指名要莎士比亚剧团进宫演出。“当初只有我一个人祈求你扶助/那时只有我的诗蒙你厚爱垂青”,没有伊丽莎白女王慧眼识英才与精心呵护,莎士比亚的艺术天才就会被世俗文化和时尚艺术所淹没。
随着莎士比亚自我权衡智能的日臻成熟和自我主权意志的进一步觉醒,其作品批判矛头直指君主立宪的专制政体,这引起了伊丽莎白的警觉,再加“他们”的妒忌、谗言与抵毁,莎士比亚逐渐失去了女王的宠爱。对此,莎士比亚在第82首诗中写道:“我承认你不曾与我的诗才成婚/因此你可以坦坦荡荡胸无宿物/去细品作家们向你献媚的艳文/去赞许骚客们向你求爱的情书/你的见识与你的容貌一样非凡/发现我才疏口拙难颂你的美德/于是你只好另寻高手另觅新欢”。对女王的移情别爱,诗人第87首中写道:“别了,你高贵的身份我不配拥有/而且你多半也清楚自己的身价/你的身价给你免除义务的自由/我与你之间的盟约就到此作罢……我没有理由消受你的恩光渥泽/所以请收回你给我的特许凭证……于是我曾拥有你,像拥有一个梦/我在梦里是君王,可醒来一场空”。“人间的月亮已经历了她的月蚀/悲观的预言把自家预言嘲讽/动荡不安终于变成了相安无事/和平宣告橄榄枝将会永远青葱”(第107首)。1603年3月24日,伊丽莎白女王驾崩,詹姆斯一世即位后结束了国内纷争。卜测女王死后天下大乱的预言没有应验。而诗人的自我权衡之于“梦中情人”的追求,却面临全新抉择。诗人在110首中写道:“唉,不错,我一直在东奔西跑/并在众目睽睽下扮演花衣小丑/伤害自己的思想,贱卖出珍宝/因结识新朋而一再地背弃旧友”。诗中的“新朋”应象征詹姆斯一世,“旧友”则象征伊丽莎白女王。莎士比亚的自我主权意志为何弃旧求新?他在第111首诗中写道:“哦,请为我之故把命运谴责/使我行为不端的正是那女神/她没有为我安排体面的生活/只让我凭哗众取宠赚钱谋生”。与其说莎士比亚是在谴责“情人”的背叛行为,不如说诗人的自我权衡智能是在为自我主权意志行为而辩护。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作,我们感到诗人极度“倨傲”自负:只有他的才德,方可与“帝王情人”匹配;只有他的人文成就,才可盖过帝王的伟烈丰功。历史已经证明莎士比亚正确的自我权衡智能预见性,无论成就或名声,诗人均不在伊丽莎白女王和詹姆斯一世之下。而在“社会权力价值分配原则”下,诗人并未过上“体面的生活”,依旧靠“扮演花衣小丑”谋生,这使诗人愤愤不平。但行文中,诗人并未丧失自我权衡智能的理性控制,无论是对伊丽莎白女王还是詹姆斯一世,其诗都“是我为报恩而给你的谢意”(第125首),收到了“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诗用”奇效。
2008/3/6于帐庐庵书斋
2009-7-12审定